糖豆豆不吃豆

关关难过关关过,前路漫漫亦灿烂

三五旧事

从一个白日梦的碎片延展成下面两千字的小文,我也是够疯狂的!里面高老板和栾队与真人有些出入,涉及到的一些术语可能也不是准确,大家权当看看就好了,不必太当真,但欢迎指正教课!

请勿上升真人,谢谢!

他轻轻旋开收音机的电钮,滋滋啦啦的杂音过后,响起一句沉稳沧桑的唱腔:

“宫门上锁是贼李良......”

他长舒口气,翘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上闭眼细细聆听,两根手指在扶手上敲打着节奏。

“哟《二进宫》!高老板好大的兴致!”

他睁开双眼,瞧着栾云平不知何时坐在自己旁边的藤椅上,拿着个白瓷茶碗滋遛滋遛地喝着水。

“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 他凑过头去问道。

“刚陪着师父谈事情回来”

栾云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条斯理地说道:

“我呀,就是个忙碌命,哪儿比得高老板您忙中偷闲,会享福!”

嘿这小子,嘴上越发不饶人了!

高老板扭过头看着栾云平,不过相差一岁,这些年自己逐渐变得发福,头发也有些稀疏。反观眼前的这个人,仿佛时间在他身上静止一般,相貌体态几乎没什么太大变化。

想起初初相见,他在院子里给新来的小孩们教授基本功。自己的师哥郭德纲领着个年轻人打门外走进来。

“老高,这是我徒弟小栾,北平来的读书人,学问大着呢!”

透过金丝眼镜,他眯着眼朝那个叫小栾的年轻人望去。穿件天青色的旧长衫,五官倒还周正,察觉到自己的目光,扭头过来冲自己腼腆地笑了笑,弯腰恭敬地鞠了个躬。

栾云平虽然年轻,但胜在性子沉稳踏实,不争不抢,总是慢条斯理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儿。郭师哥也信任他,戏园子里的大小事务也交由他打理。高老板冷眼看着觉得这小师侄人不错,底子厚,关键是跟自己就差一岁。思来想去就跟郭师哥说要小栾给自己搭个架子。

说这事儿的时候,小栾垂眉敛眼,恭恭敬敬地站在郭师哥的身后。难得师弟开口,瞧上的还是自己的徒弟。做师哥的哪有不高兴的道理?只是搭架子做搭档,就跟男女成亲过日子似的,成与不成也得你情我愿才行,要不就真成包办婚姻了!

“小栾,高老板这样说了,你是什么想法呢?” 郭德纲回过头去轻声细语地问他。

高老板望向面容平和的小师侄,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攥在了一起。半晌才听得小栾恭敬回道:

“回师父,我没什么想法,一切但凭师父做主就是了!”

这事儿就算成了。高老板心里想道,快攥出水儿来的两只手渐渐松开来了。

至此以后,戏园子外的水牌子上有了高峰栾云平的名字。高老板表演活泼,功底扎实,栾云平冷静自持,出口成章。俩人一冷一热,温吞吞如白水一般,虽然不及两位师哥和其他早出徒的小字辈火爆,但日子久了也还是有些观众缘的。

高老板比小栾大,按辈分虽说是他师叔。但好玩好热闹,没事儿就打着寻找传统艺术的幌子四处游玩,听戏也爱听水浒三国杨家将之类的武生戏。小栾与他不同,几本大部头并文房四宝自成一方天地,他在里面读书写字,乐此不疲。在几次怂恿小栾随自己外出游历不成后,高老板每次外出总惦记着带几本孤本拓印碑文,或者一方上好的砚台墨锭回来,让小栾高兴高兴。

“高老板,你想什么呢?”

高老板回过神,瞧着栾云平一头刚长出来的短毛寸,玩心大发地抬手摸了把他毛茸茸的头顶笑着说道:

“头发长出来的好,省的上台老觉得旁边亮的晃眼睛!”

“亮点儿多好,省的观众挑灯费蜡满处找您去,您这成色儿多黑啊!” 栾云平放下手中的茶碗挑眉看着他。

“好小子,都敢拿你师叔砸挂了!” 高老板笑着说道。

栾云平倒也不怵他,而是笑嘻嘻地说道: “您但凡有点儿师叔样,我不但不敢拿您砸挂,还拿您当菩萨弥勒那样好生供着!”

高老板笑着拿手指了指眼前一脸狡黠的青年,他倒不生气,反而还很高兴。刚开始搭档时,小栾有点儿认生,加之自己的辈分在,合作时总有些拘谨。高老板有意和他拉近关系,经常说着说着细长身子就凑上前,对着腼腆的小栾“上下其手”,然后满意地看着眼前白白净净的脸上多了丝可疑的红晕 ;合作久了,栾云平也习惯了小师叔对自己的“骚扰”,非但不躲,有时候气急了,还会张嘴揶揄几句。一来二去,俩人的关系也变得亲近不少,虽然小栾还是称呼他为高老板,但说话相处也自然许多,偶尔还会蹦几句俏皮话来。

“今儿水牌子压轴的是谁啊?” 高老板问道。

“哦,今儿师父和于大爷休息,压轴安排的是岳师弟和越师叔俩人!”

栾云平拿起茶壶给自己和高老板倒了两杯茶。 高老板也不言语,不大的房间里安静下来,只听得电台里断断续续的传来一句二簧散板:

“怕的是辜负了十年寒窗、九载遨游、八月科场、七篇文章,才落得个兵部侍郎.....”

栾云平抬眼望过去,见高老板侧着脸瞧不清楚他此时的神情,两根手指在藤椅扶手随着京剧打板轻轻敲着节奏。

“小栾....” 高老板忽然开口说道:

“跟着我,你后悔吗?”

栾云平低着头,手里端着茶碗也不急着喝,只是望着碗中起起伏伏的茶叶尖沉思。

毕竟是合作多年的搭档,他怎么会听不出高老板对自己没有成名成角儿的惋惜之情?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,以自己的能力条件,要想红也不是不可能。只是要想红就得迎合听客的口味,可是不是每个听客都喜欢传统的相声段子。师父曾说过相声要想活,既需要让人记住的“台柱子”,更需要能守住传统艺术的“守护者”。

二者选其一,栾云平没什么犹豫的选择了守护者。不为别的,只是骨子里始终割舍不下对传统艺术的热爱。身边的师兄弟都曾劝过他做人不要太固执,唯独眼前这个所谓的小师叔却笑嘻嘻地对他说:

“传统好啊!这可是祖师爷赏给咱的宝贝,没人守着可不成,老压在箱底不给人看更不成!你一个人坚持可有点儿吃力,不要紧的,打今儿起你还有我呐!”

栾云平想想这些年,高老板还真的是一直都稳稳站在自己的身边,占据着自己大半的时光,从不曾离开过。

“这般的不自信可不像高老板您的风格……”

栾云平的眼神仍旧随着碗中的茶叶上下起伏,嘴角却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。

“一个人一条路,我这人比较拧巴,放着好好的康庄大道不走,一门心思往那独木桥上钻。不为别的,因为我很清楚这是我该走的路,如今这条路上多个人作陪相伴,有什么好后悔的?!”

高老板扭过头,正对上一双淡然平和的眼眸。眼神交缠,心意相通,很多隐藏蛰伏的事情初露峥嵘,变得清晰起来。

比如戏园子里那么多人,他为何偏偏对这个爱穿天青色长衫的人上了心?那日跟师哥开口要人时,一颗心为何慌得七上八下?再比如,曾有人跑来与他商议跳槽单飞,他第一个念头却是往那抹天青色的身影瞄去,然后笑着婉言谢绝。

天青色入了眼,化作润物细无声的绵绵春雨,浸润心扉,长出青青芳草,经年不衰。

“也对,都有人陪着一条道走到黑了,确实也没什么好后悔的!”

高老板与栾云平相视一笑,有些事不必说破,如书画山水间的留白写意,你知,我懂就好。

“二位老板,准备准备该上场了!” 

听得外面伙计的催促声,高老板关上电台,站起身抚平衣服上的皱褶。他扭头看眼身后那个穿天青色长衫的人,张嘴唱了句念白:

“四郎相随~”

“遵命!” 

栾云平随声附和着,跟在高老板的身后,恰如一九三五年春天穿梭在雨中的一对相思燕。

共栖谢家梁,岁岁长相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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